如果在香港求學不得意，不如嘗試外闖

讀小學的時候，受到母親全天候保護（監控），以為自己武功高強，天下無敵。應父母之命去投考聖保羅男女中學中一學位，放榜之日，和父母一起去看結果。同時去看放榜結果的，有先父大學同學夫婦及其兒子。從大學時代認識，是我父親的摯友，同是從事教育界，大學高材生，對學術有研究。一家人謙虛有禮有修養，其兒子和我同齡，由細玩到大。

當時還未有電腦打印或電郵通知，所謂放榜真的是大塊告示版高高掛上，上榜名稱都用手寫上，以傳統直寫，白字黑字，每隻字手板大小，可從遠處清楚看到。

兩家人無約定但同時到達，各自三人一組品字形站在一起，都第一時間金睛火眼橫掃告示板看結果。我的名字只有兩個字，一看就知落榜，仍勉強再重複細看幾次。到終於接受失敗事實之後，才轉頭看看另外一家人怎樣。他們一來樣貌相似，又都戴上眼鏡，更同一時間像把衣架塞進口裏一樣，笑到見牙不見眼。

父親朋友一家謙遜，當然不會在我傷口撒鹽。回家途中，車內一片死寂。朋友兒子是實至名歸的，文理皆精，之後會考和高考也高中狀元，完成學業後更能考進政府當AO。我當然不只不及他，而且不及所有考進的學生。父親大學同學之間，讀書最差應該是我家兩兄弟。我家姐會考成績也優異，以暫取生身份跟隨父親之路入了中大崇基學院。

當日收生考試很多問題從未見過，明顯是中一程度的，不知有否直接關係，從那時開始，每逢暑假每日早上九至十二時，先父會親自教授下一年的數學及物理課程，那差不多是我們唯一的父子活動。

相比很多人這個挫折不算什麼，這只是我的故事，不過亦只是開始。我父親透過另外一位舊同學，用人情在另外一所名校替我安排了學位。離開了父母的監控範圍，加上踏入反叛年齡，有如甩繩馬騮，雖然不是無惡不作，但屢犯校規，絕不受老師歡迎。在同學之間，亦只以不斷倒蛋刷存在感，打機踢波無樣精，是一名不起眼的學生，可能消失了也沒人發覺。

至於學業方面，數理方面有食開先父煮理夜粥，勉強能支持，其它學科成績則不知所謂。有時我會懷疑，香港的考試測驗做法只是用來分高低名次。就算你熟讀既定下的課程，測驗中永遠有幾條必殺題令你措手不及。我已在暑假預先學了，亦做過過往幾年的試卷，但總會被一些超班問題難倒。學期中父親忙著，沒有師傅貼身輔助和出題老師鬥智鬥力，就是攞不到滿分。一班四十五人只有一兩個人拿到A級。每年我和父親以經消耗了半個暑假，香港中學生涯也未嘗過攞A的滋味。

為什麼不可以人人攞一百分？

以數學為例，因父母做教師，其實一向有拿每年公開試的試題操練的。發覺公開試的程度其實多年也一樣，比較我父親的一代還容易了。畢業後的日常工作生活，絕大部分人也只用上加減乘除。為什麼平日校內考試測驗要配上那麼高深的問題？無錯是能分到勝負，補習老師能力被肯定，尖子覺得有挑戰性，但就可能摧毁了下面大部分人。一個國家需要人人八十分，還是發掘出一兩個學術天才呢？（我覺得天才是天生的，每個領域也有天才，只需發掘出來，但社會代價呢？）

洗底重新開始，為人生再注入能量。

八九年六月四日之後，澳洲剛巧批出移民簽證，一家決定加快腳步移民去，奇妙的事便開始了。活在混沌之中幾年之後，再找到了積極的原因。就算距離離開之日還有差不多半年，知道有一個重新開始機會，每天也能量爆發，無論讀書及課外活動也積極起來。

我終於可以逃離討厭我的老師（照顧我的其實也有的），洗脫被同學改的花名（去到新地方也自然有新的），去澳洲之後在香港學校發生的羞事笑話也沒人會提起了。

1989年11月19日星期日晚上，香港啟德機場，我的生命重新啟航。當晚有無線電視台慶節目，當然沒有收看。落機後只心急看剛開始播出的《他來自江湖》，因為移民裝箱香港家中已沒有傢電，錯過了頭幾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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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題圖片：香港啟德機場，互聯網圖片。